可世人皆爱面上的忠贞,铿锵有声,锣鼓震天,惨烈地合了他们饭后茶余品评的感情。www.qв⑤、
這次生病,也是那日一个朋友相约,去赏花吃酒。众人正做诗酣歌兴头十足,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不知是受了哪个的挑唆,还是自诩道德高尚想当义士,不问青红皂白的长驱而入,对着他连声寒暄:老兄康泰,小弟来迟,恕罪恕罪!
谦益已是皓首如雪的老翁,這样的年轻人和他称兄道弟,自然很不受用。问那年轻人,后生今年青春几何?
那人笑道,二十岁。
他掀髯笑説,老夫犬马齿八十又二矣!
那年轻人却恶毒一笑,不是這样算法,弘光一年您就死了。您现在过得是下辈子,其实才十九岁。称您老兄,是和您客气礼貌呢!
谦益气得当场吐血,让家奴扶回了他。至此一病不起,眼看就不久于人世了。
她轻轻的抚摩着他的手,那衰老的手,似一片枯叶,上面盖满了老人斑。泪滴了下来,落在他的手,谦益,我也舍不得你——
咳——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一口血又咳了出来,他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双眼圆睁,不肯闭了,要最后一眼把她全数摄入灵魂,只怕就此生死相隔,来世见了不能认得。
他走了,先走了,留她一个人在這个世上。他的眼睛圆圆的瞪着,看着,宛然在用眼神叫着,如是,如是!
谦益——
她喊了一声,长长的叫喊,空旷而孤独。
她伸出了手,去抚他的脸。啊,那个人不是钱谦益,他是我的山口,他是我的山口啊,他躺在病床上,一头的银发,面目萧萧,五官闭合,不闻不问,弃我不要了。
不,不,山口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我摇着他,使劲地摇着他,摇得自己也摇摆起来。山口,山口……
喂,醒醒。喂!
我被人摇了醒来,初阳明媚。
一看,身边是一位护士。不好意思地坐起,对不起,做了个噩梦。
那护士説,没什么,你這睡觉的姿势是很容易做噩梦的,因为拿手压了心脏。説完不理我了,转身接一个新来的病人。
我一看有新房客,忙跳起来,下了床。
那病人看上去和弟弟一样痴痴呆呆,表情麻木。他的身后跟着个家人,那家人提着个大大的篓子,里面装了报纸,杂志,西红柿,方便面乱七八糟的看的和吃的,显然是医院里的常客,因久经沙场,怕无聊,一来就样样件件,准备得周全。
护士安置好了他们,转身要走,却又停了,对我説,杨小姐,你弟弟的治疗费用,最迟后天要交齐,院方刚要我捎个话的。
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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