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肯定和他站在一边的,绝对不能让这个讨厌的梁九思加入他家!
有了梁九思这个外部敌人在前,雀奴儿都忘记了之前自己还想着和阿爹告状,说阿姐今日出去玩不带他的事情。
原本十分喜爱的“小千里眼”,玩也玩过了,又因为是梁九思送的,雀奴儿迁怒,嫌弃把他扔到一边,不过转日到院子里玩的时候,他又会悄悄带上这个“小千里眼”。
他,他只是用来看鸟而已!
雀奴儿一大早,手拿着个小弹弓,腰间还挂着一把小木剑,腰间一个荷包,里面装得不是糖豆零钱,而是一颗颗磨得圆润的石子,脖子上还挂着被他称作“小千里眼”的望远镜。
这一套就是他今日准备的打鸟套装。
自从听大都督说,台州府麻雀泛滥,地里的庄家都被这些贼鸟吃了,雀奴儿就爱上了打鸟。
虽然他名字里面也有一个雀字,但打起祸害农民庄稼的麻雀来,一点都不手软。
作为将门虎子(小),雀奴儿也确实有几分其父威风,小小的人虽然还拉不动弓,但一把小小的弹弓倒是一射一个准。
一路玩到西侧门,又见到他阿姐穿着一身男装,似要出门的模样。
雀奴儿立刻亮了眼,昨天没见着阿姐出门,只撞见了阿姐回来,今天可叫他逮到了,瞧她今日带不带他一起出去!
九郎昨日和梁聿上午做风筝,下午采青、放风筝,今日本想着歇一歇,但磨不过梁聿,说要用昨日采的艾草做青团。
今日便又要出门,她想着自己亲手做的青团,可以供奉阿娘,也可以叫阿爹和雀奴儿尝尝。
经过昨日雀奴儿缠着她生气的那遭,今日九郎就小心着怕遇上这粘人的小人儿,结果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就差一步出门了,却叫着小人儿发现了。
雀奴儿是个小人精,见着九郎换了不一样的衣裳,知晓她必定是要出门,却不张口问“阿姐,你要去哪里,带上雀奴儿可好?”。
这小人精,上来就贴上九郎,一双小手紧紧环住九郎腰身,在九郎怀中养着小脑袋,状做一副委屈的模样,未语泪先流——当然,他这是装的。
“阿姐,你知道吗?阿爹最近认识了个坏家伙,又是给阿爹送东西,又是讨好阿爹!我看他是想要挤开我,做阿爹的儿子!”他小嘴一张,开始向九郎说梁九思的坏话。
雀奴儿心里小算盘打得响亮,他想着就这么和阿姐撒撒娇,诉诉苦,阿姐心一软,舍不得撕开他,他就可以顺理成章跟着阿姐一起出去玩了,还可以给那个可恶的梁九思上上眼药,让阿姐和他一起骂他,这简直就是弹弓一个石子打两只鸟。
前几日祝八给雀奴儿说了一石二鸟这个词,怕雀奴儿不理解,就用了他喜欢的弹弓打鸟做例子,结果雀奴儿是记住了,还记得挺牢,不过不是一石二鸟这个词,而是弹弓一个石子打两只鸟。
九郎看到自家弟弟委屈巴巴的模样,确实心软了,但是心软也没打算带他出去,因为她出去是要见梁聿的,怎么能带上雀奴儿,带他不就等于带了个耳报神吗?
可目光触及他一双带泪的小眼睛,她又不忍心。
所以九郎打算,就在原地听雀奴儿说完他的委屈,把他哄开心了之后再走。
至于梁聿那边,本就没有约定具体的时间,早去晚去都一样。
梁聿还不至于缺了她,事情就完全做不下去了。
雀奴儿不知道他的小算盘虽然没有被阿姐看穿,但也没有奏效。
九郎抱着雀奴儿听了半天,也没猜出这个“意图和她弟弟争宠”的人到底是谁,问了一嘴,才听雀奴儿一脸愤懑道:“就是那个叫梁九思的家伙,阿姐你下回见到他可要躲远点,这个人不安好心,他以为给我一个小千里眼就能收买我了吗!这个狡猾的老狐貍,我是不会被他麻痹了的!”
梁九思又是谁,九郎不记得他们府上来过这么一个人,还有雀奴儿这些话又是和谁学的?
九郎不知道,雀奴儿跟着她爹在台州,他爹平日里都在军营,只有休沐日才会回家,其余时间雀奴儿都是在府里,或者去隔壁找他八兄玩。
而祝八,和他妹妹一样,都是聚贤堂的骨灰级粉丝,或者说祝十一娘会喜欢看聚贤堂的漫画还有话本,就是被祝八带起来的。
祝八在家里独受宠爱,手里捏着不少银钱,他光是看也就算了,府上还养了几个伶人,还不够一个戏班子,几个人凑一出戏给他看也就够了。
像《梁祝》这颇有争议的暂且不说,像《西游记》还有其他一些写的还不错的话本,全叫他改写成戏本子,叫府里养的这几个伶人给他演了个遍,有唱腔,有武打,还用绳子把人吊起来在半空中飞,演得还怪好看的。
雀奴儿这会儿嘴里吐出来的这些不符合他年纪的话语,也都是在这些戏本里学的。
他八阿兄那边一个月排一出戏,雀奴儿这个小戏友是次次场场都不会落下。
也怪不得家里堂兄不少,他独和八阿兄关系最好。
“梁九思又是谁?”九郎纳闷问,她是真不记得府上有这么个姓梁的人来拜访过。
九郎现在管着大都督府的中馈,有拜帖都要会送到她这边过一遍,若有这么一个人,她不会不知道。
九郎没有想到梁九思就是梁聿的化名,而他上门来也没有用拜帖,毕竟是大都督亲自带上门来的,而那天九郎恰好又去参加隔壁府的宴会,错过了这个消息。
后来就算府上有人同她说梁家郎君来访,因为她和梁聿见过面了,那就直接把这个梁家郎君套到梁聿身上了,虽然本来就是梁聿,但梁九思这么名字是没机会过九郎的耳朵了。
也就今天雀奴儿上眼药的时候说到,要不然九郎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听到梁聿这个“梁九思”的化名。
“就是那个!那个!”雀奴儿一解释不清楚,就开始着急,一着急就结巴,还是九郎安抚他慢慢说,他才理清楚话头。
“阿姐,你不记得了,那天在八兄家的花厅里,追着你跑的那个人,他就是梁九思!”
听到雀奴儿这话,九郎这才终于对上,原来梁九思就是梁聿。
之前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知道这个梁九思是梁聿之后,九郎腾一下脸就红了。
梁……九……思。
九郎控制住自己,不去想梁聿那家伙到底是什么缘由,起了这么一个化名。
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他不知道我的身份——饶是九郎一直在心里重复这句话,可依旧降不下脸颊热烫的温度。
雀奴儿又说了几句梁聿的坏话,听见他阿姐久久没有言语,擡头去看他阿姐,就见到他阿姐满脸酡红,好似阿爹喝醉酒后的模样。
“阿姐,你怎么了,你也喝酒了吗?”小孩儿童言无忌。
“没有。”九郎手按上脸颊,才惊觉自己的异样都被雀奴儿发觉了。
她只好按了按头,不得已欺骗雀奴儿:“可能是昨日吹了风,阿姐现在有些头疼……雀奴儿自己玩一会儿可好?”她要支开弟弟,自己好好冷静一下。
雀奴儿听阿姐说她生病了,顿时也不敢歪缠着阿姐,也不敢靠在阿姐怀里了,生怕自己多给阿姐造成负担。
“那阿姐你还出去吗?”不过这个还是要问一问的。
听到弟弟问这个,九郎心虚摇了摇头,“不出去了,我回屋里躺一会儿。”
雀奴儿点点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告诉九郎:“阿姐,生病了就多睡觉,睡醒就不会痛了!”
他小跟屁虫一样一路把九郎送回了她的院子,推出去之前,还探出小脑袋道:“阿姐,你要是病好了,还出去的话,要叫上我。”
看着弟弟纯真的小眼神,九郎内心有些愧疚。
但是想到梁聿那个一个时辰能递出三封肉麻书信的家伙,九郎还是狠下了心。
雀奴儿小小人还是玩不过九郎。
几天时间,雀奴儿几次都察觉到阿姐自己出府玩了,但除了那日早上那次,后来一次都没有抓到过了。
后来他学聪明了,从头天晚上开始就粘着他阿姐,就连睡觉都要和阿姐睡一张床,结果转天他跟了一天,也没见他阿姐有出去的意思,虽然穿的还是男装,但显然是在家里穿的家居服。
“阿姐,你……”雀奴儿眼睛滴溜溜,想问九郎怎么不出去。
九郎嫣然一笑:“阿姐许久没陪雀奴儿了,过几日就是阿娘的忌日了,阿姐在家教雀奴儿叠银元宝好不好?”
雀奴儿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他的阿姐已经不是从前的阿姐,现在的阿姐是从扬州历练归来,在夫子眼皮子底下都能翻墙逃课的阿姐。
造孽,都是跟梁聿这小子学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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