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达咩慢慢坐下，达咩打量兰花一眼，“兰花，你很好看。”
兰花正要站起身，就听林骁说道：“不用搞些俗套的东西，这里没有身份，没有等级。”
“谢……谢。”看着达咩，兰花莫名有些紧张。
双手紧贴大腿，坐得很直。
林骁坐定后，达塞敲着桌子叫了起来。
“波尔吉，我家先生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波尔吉端与几个厨娘端着木盘走出来，“达塞，每天你都这么急，以后得少吃些才好。”
她将木盘搁在桌上，先端了三碗面给林骁、达咩、兰花三人，这才送给其它人。
兰花与森林白色羽毛除了筷子外，还各有一把叉子。
兰花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一根根很细的东西沉在汤水里，里面飘着红红的干辣椒，还有香气扑鼻的野葱。
她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她完全相信，这样的食物，自己可以吃三碗。
她学着林骁拿着筷子，完全拿不好，更挑不起面条。
“兰花姐，看我。”达塞笑将筷子放在桌上，然后慢慢拿起，慢慢夹住。
达咩说道：“兰花，我学了一周才会用筷子，你先用叉子吃吧，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兰花是聪明人，并没有和筷子较劲。
“吃面的话用叉子很方便的。”巴蒂嘴里塞着面条，教兰花怎么用叉挑面，再将面条转成一坨。
“这样可以吃一大口，很满足，但小心烫。”
兰花学着巴蒂的方法还没有将叉子伸到碗里，面前就放了一个盘子。
盘子里是白白东西，因为那人放下时的动作，这东西还颤了两下。
“这是包子，很好吃的。”
巴蒂为兰花介绍，并拿起一个包子小心咬了一口，刚咬到馅的位置。
“这里有肉，也有汤汁，要小心烫嘴。”
兰花的眼睛还没来得及从包子上移开，又看到桌子上摆了煎饺、咸蛋。
除了玉米饼外，其它的食物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兰花怎么也想不到，红月这里一次普通的早餐，竟然如此丰盛！
“兰花，明天我们吃皮蛋瘦肉粥，配上油条那才是一绝。”
达咩嗦着面，咬一口满是油汤的包子。
“还有汤饺、云吞，总之日子还长着呢，你都吃得到的。”
兰花笑了笑，点点头，然后用叉子搅了一坨面，轻轻吹吹慢慢放进嘴里。
她没有吃出面的味道，心里的苦涩已经掩盖住面食香气。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眼泪滴进汤里。
兰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连年的点火早已让她变得非常坚强。
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是脑海里那些面黄肌瘦的面孔。
是瘦骨嶙峋的胸膛，是惊慌失措的无助眼神。
兰花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神使大人，我想随他们回去。”
米莉亚微愣，“不是说好了留下来的吗？”
达咩问道：“兰花，在这里过得不开心？”
“她是不安心。”林骁用小毛巾擦擦嘴，明白兰花心里想的是什么。
“想回去就回去，我会给你一个厨师，她会做这些吃的东西。”
兰花红着眼笑道：“神使大人，您觉得基切还有人能吃得到这么丰盛的食物？”
“森林里能吃的野生植物吃光了，昆虫也吃光了，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吃黏土了。”
达咩与米莉亚及两个小家伙全都睁大了眼睛。
“吃黏土？就是做陶器的那种土？”达咩感觉不可思议。
拉尔夫放下筷子，“兰花说得没错，已经有些地方的人开始吃土了。”
“这种土能填饱肚子，但吃了会被恶魔诅咒，会被慢慢折磨致死。”
他转头望向林骁，“神使大人，您能杀死那种恶魔吗？”
大祭司与里布满脸震惊。
这种情况，没人比林骁更清楚。
遭遇极端的、长期的自然灾害或战争破坏，导致食物链完全断裂，食用观音土是饥荒末期求生的无奈选择。
现在的基切人与后世的国人一样，在极端饥荒下食用观音土，算是一种绝望的求生行为。
观音土就是高岭土，是那种很细腻的黏土。
“黏土吃进去后，人体无法分解吸收。”
林骁似是体不到那种惨状一般，表情很平静。
“少量摄入可暂时缓解饥饿感，也能存活，但长期或大量食用会导致腹胀如鼓、无法排便，最终被憋死。”
他看着兰花，继续说道：“如果黏土少量掺入食物，如混合玉米粉、野菜，可以通过肠道缓慢排出，不过仍会导致营养不良。”
兰花泪眼朦胧地连连点头，“这两年基切人都是这样吃的，但越是这样，我们的战士越没有力气。”
“各族萨满还用了药草让他们拉肚子，这就导致族人们更加虚弱，经常被恶魔夺走他们的性命。”
林骁明白，现在的基切正经历西班牙殖民入侵，社会秩序瓦解、资源极度匮乏。
他们现在连清洁饮水、易消化食物这样基本生存的物资都难以获取，进一步降低救治可能。
特别是通过泻药治疗吃观音土导致的肠梗阻，会引发新一轮的瘟疫。
即便到了前世的1942年的饥荒中，灾民因食用观音土死亡率依旧极高。
森林白色羽毛看着拉尔夫的解说，又伏在地上，请林骁务必救救基切。
林骁说道：“森林，我现在不可能让红月人饿着肚子拼命救基切。”
“现在的基切至少还有四五万人，红月今年产出的粮食只能让自己人勉强吃饱。”
“红月百姓也怕打仗，他们不可能将自己的粮食全部卖出，我更不可能为了基切强行收缴他们家中的存粮。”
兰花擦着擦不尽的眼睛说道：“神使大人，您能送粮食与军队过去，基切人已经非常感激，绝对不会提出无礼要求。”
达咩推了推林骁，“骁哥，兰花妹妹以后是自己人，我觉得你要多送点粮食过去，还有鸡鸭鹅猪崽也送点过去。”
“你说过，我们现在已经能自力更生，今年大家再勒紧裤带忍半年，红月的日子又会好起来。”
她摸着大大的肚子，“骁哥，他们又踢我了，你看我们的孩子都同意了。”
“你说做好事可以为孩子积德，会得到羽蛇神的守护。”
林骁想了一会，对拉尔夫说道：“你和布文清点下粮仓中的存粮，保障能接到小麦收割，其余的全都送过去。”
“再发下通告，说明基切的情况，看二区三区还有多少人愿意将自家的粮食卖出来。”
“迪哈察的红二团再延两天启程，看能不能收集到更多的粮食。”
拉尔夫郑重说道：“神使大人，我马上安排。”
他连早餐都不吃了，起身匆匆离开。
森林白色羽毛与兰花伏在林骁脚边，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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