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时子安感觉自己心悸的症状越发严重起来,心脏几乎是一下一下地撞着肋骨,一抽一抽的疼。
他跟林枫烨关系还可以,在之前山村绑架事件的时候,时子安还差不多算是救了他一次,但是两个人几乎没有私底下联系过。
林枫烨意识到自己该直接切入正题,但是总感觉怎么也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
升降台降落到了地面,原本在驾驶舱里的人们终于站到了地面上,李幕正对旁边走上来的副官吩咐道:“安排医生帮他看一下,他莫名其妙胸口疼,有心悸症状。”
“是,长官。”
时子安站在一边把手机贴近自己的耳朵,问道:“林枫烨?”
“是有事。”林枫烨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脑海中是从六年之前开始,自己就开着车不断地带着时子安往返于军区医院和研究所的画面,他努力地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然后说道,“时子宁去世了。”
这句话听起来这么平常,以至于时子安一时间都没能理解到这句话的意思。
时子安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林枫烨按了按自己发紧的咽喉,重复了一遍:“时子宁去世了。”
时子安几乎已经停止运转的大脑终于艰难地确认到了这句话的含义,他只感觉“轰”的一下,灵魂都仿佛脱离了身体似的,整个人都变得极为虚浮。
“为什么?”
时子安以为自己还是按照平时的嗓音在说话,但是他发出的声音却极小,带着微不可见的颤抖。
办公室里实在是太安静,哪怕时子安的声音极轻极小,林枫烨也还是听见了他问的话,他觉得林屿让自己来给时子安宣布这件事情,简直就像是故意在折磨自己。
但是此刻面对着电话另一边的时子安,林枫烨只能按照林屿跟自己说的理由回答道:“突发急病,没有抢救过来。”
时子安保持着拿着手机贴在耳朵上的动作,但是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想说什么叫突发急病,明明自己上次回去陪他过生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明明之前他只是虚弱、只是精力不济,为什么就突然变成了死亡?
他的嘴唇在颤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能发出声音。
仿佛灵魂飘在半空,对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掌控力。
时子安的反应实在是过于反常,李幕他们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李幕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而李幕问的这句话仿佛一下子把时子安从那种灵魂离体的虚无状态中震了出来,他猛地朝前方跑去。
“你干什么?”李幕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这一下力道极大,如果不是李幕也装备了金属外骨骼,他几乎要被时子安带倒。
“去第七区,我要去看子宁……”时子安挣扎着,他感觉自己喉咙里都溢上了血腥气,男孩简直像是一只突然发狂的野兽,“放开我!”
李幕两只手尽力控制住他:“你不要激动!他怎么了?”
“放开我!”
时子安趁他不备一下子挣脱开来,继续想往外跑去,结果被孔玉成从背后直接撞上来按倒在地上。
他拼命地挣扎着,孔玉成按不住他,但是在场的人够多,反应过来的队员们立刻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时子安按住:“这是怎么了?”
到处都是认识的人,自己被以一种无比狼狈的姿势按在地上,但是时子安已经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往日超越年龄的镇定成熟,他只是拼了命地挣扎着,着了魔一样一定要往外跑。
他一定要回第七区。
他要回第七区去看时子宁。
他的弟弟,他这次离开之前还在跟自己说“哥哥再见”的双胞胎弟弟。
孔玉成膝盖压在时子安的后背上,几乎是用尽全力按着他的头才勉强按住他,眼看着时子安挣扎的力度可能会伤到他自己,他只能对刚找来的医生喊道:“镇定剂!镇定剂有没有?”
电话还没有挂,这边混乱的声音也传到了林枫烨这边,他也没想到时子安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手机给我。”林屿冲他伸出手。
林枫烨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手中。
男孩被五个人按在地上,但他还在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不知道是低吼还是呜咽的声音,落在这边办公室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极为明显。
林屿接过了手机,对着话筒说道:“你弟弟已经死了,你现在回来也没有用。”
这句话的语调实在是格外冷漠,哪怕落在嘈杂混乱的机甲库里都像是结了一地的冰,时子安挣扎的动作都顿了一下,他意识到现在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谁之后,突然爆发出了吼声:“林屿——”
“是我。”林屿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虽然你弟弟意外死亡很不幸,但是好在项目还可以继续开展,我已经让人带回了你弟弟的大脑,及时接入神经接驳系统。”
“林屿!不准!”时子安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但是压在他身上的人实在太多,他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连脑袋都被死死地按住,发出几乎凄厉的声音,“不准你动他!”
“我理解你失去了弟弟很痛苦,也允许你这次行动之后回第七区,但是现在你最好冷静一下,时间很宝贵,项目进度也不容有失,就这样。”林屿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递回给林枫烨。
林枫烨看着林屿毫无感情的黑色瞳孔,只觉得全身都有些发冷。
“镇定剂来了!”
李幕让开位置让医生给仿佛疯魔的男孩注射了镇定剂,他终于缓缓地安静了下去,不再挣扎,也不再出声。
孔玉成感受到手底下身体的反抗力道消失了,也试探着收回了手。
男孩安静地趴在地上睁着眼睛,透明的水液从他的眼眶中流出来,眼前的地面上湿了一片。
孔玉成愣了一下,他擡起自己刚才按住时子安头部的左手,才发现左手掌心湿漉漉的,沾了满手温热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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