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嫌弃武官也不是一两日了,有此言论并不奇怪,但不代表宋观澜听了会忍气吞声。
她在满含嘲讽的笑声中走近。
两人与她目光相接,讪讪低头,一人背对房门,对她的到来一无所知。
正是语气辛辣讽刺她不识字的那位。
宋观澜站在她身后静静看了会账面,指着其中一处:“你这里算错了。”
那人先是吓一跳,立刻怒道:“不可能!宋令史,大司徒是说过你算术不错,但算术和对账是两回事!”
宋观澜只道:“你不信我没关系,届时对不上账目,大司徒怪罪下来,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她冷笑,除了会搬大司徒压人还会干什么?真以为大司徒会为武官的后代撑腰?
宋观澜从她桌上抽出一本算完的账册,粗略翻过:“三处错误,差了三百零四两六钱,”
又看她腰间写着名字和职位的腰牌:“张婉之张令史?少的银两莫非装进了你的口袋吗?”
笔尖晕开一团墨,张婉之正愁没借口生事!
“我当差多年,纵使有错,也从不曾贪污受贿,更何况此乃梁州赈灾银两,涉及数十万百姓性命,你竟敢以此辱我清名!”
说着,她甩开笔,扭头直往房柱冲去。
这是要以死明志啊,要是性情当真如此刚烈,又怎么会背后嚼人是非?
宋观澜抬手,五成力道都没使便轻而易举地拽住她的领口,把人拉回身前。
此人果然没有撞柱的决心,故意做戏让她下不来台罢了。
一个年轻娘子信以为真,拽着张婉之劝慰,另一则双手抱胸看热闹。
不食人间烟火的娘子遇见张婉之这种人,气性上来任由她撞才好,上任第二日就把同僚逼的撞柱,看她日后如何自处。
小书房内,四人职位无高低之分,谢元霜亲自将此事交给宋观澜,她便是过了明路的话事人,若是接不住张婉之的下马威,日后没人服她。
领口勒着脖子,张婉之喘不过气:“放开!”
宋观澜松开手,在她喘息之际笑道:“想死?那就去吧!等你死了,我必定为你厚葬,再送你块碑,碑文刻上——”
“盗贼,张婉之。”
她得遗臭万年!
对于一个读书人,这比要她的命还可怕!
张婉之发出尖锐的爆鸣:“你!你!你卑鄙无耻!”
“账目有错,你不复查求证,反而胡搅蛮缠,可见是心里有鬼!今儿下值我就叫人把五字碑赶制出来,钉在你家门口,供人观赏!”
“我现在就去查!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放完狠话,张婉之憋着一口气重新核算。
算着算着执笔的手发抖,各家送来的财物不会有错,但米粮所用的容器却不尽相同。
市斗和官斗容量有偏差,她直接按照官斗计算,得出的结果必然是错的。
张婉之低下头,嘴硬道:“我虽算错,却不曾贪墨!”
宋观澜学她说话:“我虽武官后代,却也识得几个字。”
一眼看出账目有错,她何止识几个字。
张婉之脸上青白交加。
年轻娘子瞪大眼,直言道:“你算的那么快啊!怎么做到的?”
成堆的账册分到每人手里,她们从早上开始梳理,这会功夫,宋观澜快赶上她们的进度了。
“想学?我教你啊!”
她噔噔噔跑过来:“我学!我学!”
学会便能早点下值,回去温书。
有了半师之谊,二人迅速熟络,另外两人始终拉不下脸面,以至于小小书房,泾渭分明。
全部理完,宋观澜腰酸背痛地回到观澜园。
等待她的除了江暮秋,还有不敢抬头的汪大夫。
斋书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