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宁看看宋瑞，他比以前消瘦，而且黑，像是受了一阵子苦刑似的，她问：“你回来有事吗？”声音听上去如游丝一般。
宋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我回来，是要把这钱给你，你拿去还给他吧。”
苏瑾宁有些疑惑，“你没有还给她？”
宋瑞说：“我拿这钱去做了股票和风险投资，运气还不错，现在已经将近翻了一番，你拿这二百万去还了陆锦川，叶敏姿的钱，我过几日就能还上。”
苏瑾宁看看那张银行卡，说道：“你还是先拿去还她吧。”她不愿说出叶敏姿的名字。她无法忘记叶敏姿对自己的伤害。
宋瑞说：“不，你先还给他，我不能让你一直背着这个包袱，小宁，用这钱炒股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又问，“小宁，你真的要跟他在一起吗？”
苏瑾宁忍不住神色黯然，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她在宋瑞的面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也很难。
宋瑞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说道：“小宁，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伤了你？小宁，陆锦川不是一般的男人，他的身家背景很复杂，你们在一起不合适，迟早有一天你要后悔的。”
他知道，陆锦川这样的人，背景一定不会是单纯的，他这样的身份地位，他这样的人，即使现在是喜欢小宁的，那将来，他会对小宁一心一意吗？他说：“小宁，把钱还给他，你是自由的，你不要受到他的控制。”
陆锦川一看就是那种控制欲很强的人。
苏瑾宁低头不语，脸色愈发显得苍白，宋瑞看出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的，就试着在她的身边坐下来，轻声问道：“小宁，怎么了，你告诉我，是不是跟他之间出了什么事情？他是不是逼你做什么了？”
苏瑾宁摇摇头，“没有，宋瑞，他从来没有让我为他做什么。宋瑞，你走吧，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她现在心里乱极了，情绪也极其糟糕，她不想跟宋瑞说什么。
她越是这样，宋瑞心里就越是七上八下的，他看着苏瑾宁苍白的脸，说道：“小宁，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评价你现在的生活，我也没有资格说保护你的话，可是，我真的见不得你受到委屈，小宁，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没说话，眼泪却来了，宋瑞一下子慌了，想给她擦擦眼泪，但是又不敢上前，只抽出一张纸巾，慌乱地拿着，“小宁，你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这声音、这语气，是那么熟悉亲切，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十年间，一直在她身边陪伴、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苏瑾宁有些哽咽地说道：“宋瑞，你能陪我去趟医院吗，我需要做个手术。”
如果去拿掉孩子，她自己一个人是没有勇气的。
宋瑞的脸一下子吓白了，“怎么了，小宁，你的身体……”他有些抖抖地说不下去。原来她病了，看她的样子，一定很严重，他不敢往下想。
“怀孕”二字在苏瑾宁的喉头哽了一下，一时吐不出来，这个消息对她自己来说也是意外的，她至今还有些恍惚。
宋瑞稳了稳心神，说道：“小宁，你别着急，慢慢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她以前遇到不开心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温声细语地安慰她，他总是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他的胸膛似乎可以为她遮挡一切风风雨雨，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宋瑞往苏瑾宁的身边坐了坐，“小宁，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说这个话，但是我想告诉你，如果有可能，我愿意一直呆在你身边，让我用我的后半生来赎罪行吗？小宁，回到我的身边好不好？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绝对不会再犯错误了。”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抖抖的，充满了不自信，他担心她会立即拒绝。
苏瑾宁眼里的泪涌了出来，“宋瑞，不可能的，我们再无可能了。我，怀孕了。”
这话像一个爆竹在安静的空气中炸开，宋瑞的嘴唇开始抖动，整个人在这个消息里有些木然，他实在没有想到，她告诉他的会是这么一句。半晌，他才问道：“是他吗？”
她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摇头。
宋瑞马上知道，她怀的孩子，就是陆锦川的。
屋子里很沉默，空气安静得让人有窒息感。宋瑞的脑子里有些乱，瑾宁刚刚说让自己陪着去医院，肯定是要把孩子做掉，既然要做掉，那就是陆锦川那边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瑾宁不是随便的女人，她为他怀了孩子，她真的爱上他了吗？
良久，宋瑞说：“瑾宁，你要拿掉这个孩子吗？”
苏瑾宁咬住嘴唇，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她和陆锦川就要分开了，她这样的人，她那样的职业，她所面临的一切，让她无法想象自己如何当一个单身妈妈。
宋瑞又沉默良久，仿佛下了决心似的说：“小宁，你身体不好，年纪也不轻了……你不能轻易去做什么手术……如果你想要这个孩子……我愿意和你一起养。”
他说这话的时候，喉头哽了几次，大约是很艰难吧，作为一个男人，说出和自己喜欢的女人一起养别人的孩子，是不容易的，宋瑞能说出这样的话，让苏瑾宁很是吃惊，可是即便这样，苏瑾宁也无法接受。
她说：“谢谢你，宋瑞，可是，我不能。”
“小宁……”
“你别说了宋瑞，我真的累了，想躺一躺，你先回去吧。”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宋瑞望着苏瑾宁，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他说：“小宁，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
“我没事，我只是需要静一静，休息一下，我需要想清楚一些事情，你走吧。”
宋瑞站起身来，没有立即走，又说道：“那你想一想，如果你一定要拿掉这个孩子，我愿意陪你去医院，如果你要养大他，我愿意当孩子的爸爸。”
苏瑾宁的眼泪，“哗”地一下涌了出来，一直淌到腮边。
三十一 怀孕5
苏瑾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最近有些嗜睡，但是睡眠总是很浅，睡着了也总是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床头挂着的静音表忽然发出些声音，丝丝拉拉地响着，声音有些嘶哑。这表还是她和宋瑞结婚的时候买的，当时卖家说质量很好，绝对静音，可是如今也坏掉了。
苏瑾宁怅然地想：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天长地久的呢？
苏瑾宁从床上起来，拿了电话，打给秦楚，多亏她还有秦楚这个朋友，这个可以无话不说的朋友，否则，很多事情存在她的心里，真的要让她郁闷成疾了。
秦楚刚刚从外地回来，气还没喘匀，接到苏瑾宁的电话，马上就开车过来了。
“你说什么，瑾宁，你说你……怀孕了？”这个消息谁听来都觉得震惊。
苏瑾宁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秦楚着急了，“是陆锦川的吗？是他的对吗？瑾宁，你真的爱上他了？”
苏瑾宁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如果她不爱陆锦川，怎么可能怀他的孩子？秦楚看着苏瑾宁不言不语的样子，愈发着急了，“瑾宁，你倒是说话呀，这可不是个小事，他怎么说？他要不要这个孩子？他能不能给你一个说法，会不会和你结婚？”
面对秦楚连珠炮似的发问，苏瑾宁说：“我没告诉他。”
秦楚是急性子，看到苏瑾宁温吞的样子当然着急，“瑾宁，你犹豫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怎么打算的，你愿意跟他结婚吗？”
“这是个意外。”苏瑾宁低低地说。
“意外？”秦楚重复了一句，又说，“无论是什么，你都要去他那里讨个说法，出了这样的事情，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吧？”
“他有未婚妻。”苏瑾宁半晌才说。
秦楚盯着苏瑾宁的眼睛，她确信苏瑾宁跟陆锦川是有感情了，否则，苏瑾宁不可能怀孕，而且苏瑾宁说起他有未婚妻的时候，声音里满是绝望。
“有未婚妻怎么了，又不是结婚了，你要是喜欢他，就跟他要个说法。”秦楚说道，“瑾宁，你真的爱上他了，这么快？”
苏瑾宁说：“我昨天遇到我的高中同学，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她告诉我，我和陆锦川，我们，在十三年前就相互爱过。”
秦楚望着苏瑾宁，沉默一晌，说道：“这就好办了，既然你们当年真的有过一段旧情，那现在他更应该给你一个说法。”
睡了一觉，苏瑾宁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一时意乱情迷的结果，她心里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对陆锦川是什么样的感情。而且，她知道，陆锦川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他的婚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她目光有些迷迷蒙蒙的，对秦楚说道：“楚楚，十三年过去了，一切已经不一样了，何况，我已经忘记了十三年前的一切，如果我果真爱过他，为什么偏偏忘记？而且，今时今日的他，有很多的隐疾，很多事情，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她说完，俯下身去，把头埋在膝上。
秦楚坐在苏瑾宁身边，拍拍她的背，“瑾宁，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告诉他，起码，他要给你一个说法。你肚子里现在有一个生命，是个生命你懂吗？你不告诉他，你自己要怎么办？”
“我现在只能，只能……”苏瑾宁说不下去了。
“你想打掉这个孩子？”秦楚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顿了顿，说道，“瑾宁，你知道我现在最苦恼的是什么吗？是要不上孩子。刚结婚那会儿，忙工作，满脑子就是想着创业、赚钱，我和韩克商量好了过几年再要孩子，我怀过一次孕，当时毫不犹豫就流了，现在想想，那时候要是留着那个孩子该多好。”秦楚叹口气，又说，“现在我们的生活相对稳定了，两边老人都催得紧了，我们也觉得该要个孩子了，可是怎么都怀不上了。韩克他爸身体不好，前阵子还因为中风住了院，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个孙子，可是我们满足不了他这个要求。我现在每月都做b超查排卵情况你知道吗，可是就是怀不上，越着急越没戏。这怀孕的事儿有时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不是什么时候想怀上就能怀上的，现在这事儿都成了我和韩克的负担了，每次在一起都变得了无生趣了。”她拍拍苏瑾宁，“瑾宁，你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如果这次去流产，以后保不准怎样，你的身体又弱，流产是很伤身子的。”
秦楚说的是肺腑之言，也很有道理，可是苏瑾宁现在怎么能要这个孩子。
她把头搁在秦楚的膝上，喃喃地说：“楚楚，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秦楚又抚着她的背，“怎么办，这事情不能你一个人担着。瑾宁，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你不要意气用事，既然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告诉他，问问他的意思，没准他会愿意跟你在一起，愿意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呢。你不能轻易去做这个手术，知道吗？”
或许他会愿意尽这个责任，可是那样，他会面对些什么呢？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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